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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大河村

大河村,位于郑州市东北边,沿金水路向东,出了市区过燕庄,在祭城转107国道向北不多远就到了。

虽说是冬天,但天气还算不错,一大早我便约了王伟骑车去大河村。到了村口却不知生玉家的具体位置,打听一下吧。正巧,村口路边有几个老汉正坐在一个大磨盘边聊天晒太阳,过去问问。

“老大爷,请问你们村姓生的那家在哪啊?”王伟走上前去问。

几个老汉一听就都乐了,其中一位掐灭手中的烟头冲我们说:“我就姓生。”

这么巧?一下子就问道正主了?我正纳闷呢,只见那老汉用手指了一圈:“他、他、他,还有他俩,都姓生,不知你们要找哪个啊?”

王伟回头看看我,我也闹不清这是咋回事,难道是生玉家在这里开会?我冲王伟耸了耸肩,表示我也不明白。

几个老汉看着我们莫名其妙的表情又笑了一阵,另一个老汉站起来对我们说:“俺村都姓生,你俩找哪个啊?”

一句话把我们搞蒙了,一个村的人都姓生?“生”不是个生僻姓吗?

缓过神来,王伟问:“叫生玉,瘦高个子。”

又一个老汉接过话茬:“俺这儿都叫小名,你说的这个名字俺们可都没听过。”

这可咋办?生玉从来也没跟我们说过他的小名啊。

还是王伟机灵,赶紧补了一句:“他去年考上大学的,在青岛上的学。”

“哦,是老六家的二小,咱村出的头一个大学生,有出息得很。”一个抽烟袋的老汉磕灭了手里的烟袋,回身指了指,“你俩顺着这条路往东,那边有个大路口,往北,头一家就是。”

“前边路口往北第一家是吧,谢谢几位大爷。”我们赶紧道谢,然后骑车过去,很容易便找到了。

三间红砖大瓦房围成个半框形大院,一边种着一颗老槐树,另一边是个压井。院里两个小孩在玩耍。

“生玉~~”不及下车,王伟便喊了一声。两个小孩抬头望了望我们,其中一个转身向屋里喊了一句:“叔,有人喊你。”

哦?这俩是生玉的侄子?

“谁呀?”棉门帘一挑,生玉的瘦高个子出来了,“你俩咋来了?快快快,进屋暖和暖和,车就扎那儿吧,不用锁了,没人偷。”

我和王伟扎好车跟着生玉进了屋,一股浓郁的烤红薯香扑鼻而来。

“你在屋里烤红薯呢?”王伟顺口问了一句,我俩接过生玉递来小板凳,三人围着屋子中间的煤火炉坐下。火炉上热着一壶水,壶边摆了几根甘蔗。

“炉膛下面烤了俩红薯,等会哄小孩吃的。”生玉拿了两个搪瓷缸子给我们倒上水。

“院里那俩小家伙是你哥的孩儿?”我喝了口水问生玉。

“穿蓝袄那个是俺哥的孩,另一个是邻居家的。”生玉拿起两根甘蔗递过来,“来,啃甘蔗吧。”

我俩接过甘蔗开始啃,王伟问:“你们这大河村里都姓生?”

生玉也抄起一根甘蔗:“是啊,除了从外边嫁过来的。”

我吐掉嘴里的甘蔗渣说:“我是呢,刚才在村口问你家在哪,俺俩想着你这姓生的应该是个生僻姓,一问就能问到了,结果村口那几个老大爷说你们这儿都姓生,一下把俺俩弄蒙了。”

王伟接道:“你们这咋不叫生家村嘞。”

生玉笑笑说:“大河村多好啊,这还是大河村遗址呢。”

我俩一愣,王伟问:“就是历史老师讲过的那个大河文化?”

生玉回答:“是啊,就是这儿。”

我说:“看来大河村这个名字够悠久了啊。”

生玉说:“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啥时候叫这个名字的。哦,对了,王道斌现在干啥呢?”

王道斌是我们高中同学,去年高中毕业后他就回了老家光山县,暑假我跟生玉去了趟光山找王道斌玩,一起去爬了趟鸡公山,回来后就没联系过了。也是,高中毕业,我去了成都上学,而生玉则去了青岛,就这么断了。

王伟说:“前几天我去找康烨玩,听他提起过,好像他家在光山开了个养鸡场。”

生玉说:“这几年好像出了很多养鸡场,这两年鸡蛋都没咋涨过价。”

我对养鸡不了解,也不了解鸡蛋价格,于是转了话题:“对了,咱仨上次在鸡公山找到的那个东西还记得不?”

生玉说:“记得啊,白的圆的,跟足球那么大。咋了?”

我啃了口甘蔗说:“回来后有一次我去找康烨,在他们院碰见咱生物老师,我就顺便问了问,她说可能是个真菌,大概是一种蘑菇,具体属于哪种,因为没见到实物,她也没法确认。”

生玉点了点头:“原来真是个蘑菇啊。”

王伟听得一头雾水:“啥蘑菇?能吃不?”

我打趣道:“就知道吃。去年暑假我不是跟生玉一块去找王道斌了吗。”

王伟说:“嗯,听你说过。”

我接着说:“俺仨去爬鸡公山,在山上的小溪边发现了那个蘑菇,长得跟个足球似的。”我边说边比划了个足球的样子。

王伟问:“球形的蘑菇?难道蘑菇不都是伞状的吗?”

生玉也说:“我也想着蘑菇该是伞状的呢。”

王伟摇摇头说:“没见过。”

我接着说:“生物老师说,在野外发现的蘑菇千万别吃,大多数都是有毒的。”

生玉说:“幸亏当时没想着要吃它,不然就麻烦了。”

我笑了:“想吃也没法吃啊,又没带锅,还能生吃啊?”

王伟问道:“后来呢?那个蘑菇带回来没有?”

生玉说:“没有,顺着小溪走的时候不小心掉石头上摔破了,就扔到小溪里了。”

王伟说:“咋那么不小心啊,可惜了,要是能带回来也让俺见识见识。”

我说:“没办法啊,当时啥都没带,也没个东西装,就用手捧着,小溪里的石头可滑了。”

说到石头滑,生玉笑了:“是,大鹏还滑水里了。”

想起来我也觉得好笑:“那俩石头本来离得不是太远,可是没想到上面的青苔那么滑,原本能跳过去的,谁知脚底下一滑就掉水里了。”

王伟问:“没呛到水吧?”

我说:“没有,水不深,站直了也就到大腿根。”

王伟又问:“对了,你们咋想起来要顺着小溪爬山啊?没有路吗?”

生玉说:“有路,盘山公路,绕得很,要是顺着盘山路走,得绕不少冤枉路。”

王伟接着问:“后来呢?”

我接过话茬:“后来,顺着小溪走走走,就走到头了。”

王伟诧异道:“走到头了?那岂不是个泉眼?”

我苦笑道:“泉它奶奶个眼,源头是个断崖上面的一排房子的排水管。”

王伟不解:“排水管?断崖?”

生玉接着说:“嗯,大概有三四人那么高的断崖,崖上边一排房子,不知道是个啥地方,两边也没有路能上去。”

王伟坏笑道:“不会是茅房吧。”

我推了他一下:“去去去,别说的那么恶心。不像是茅房里的水,没那种味道。”

王伟把最后一点甘蔗头嚼碎了吐出渣子,接着问:“没路了,那你们咋办的?”

生玉递了块毛巾给王伟擦手:“能咋办,原路返回呗。”

王伟拿过毛巾一边擦手一边撇了撇嘴说:“原路返回啊,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走盘山路呢。”

我也吐掉最后一口甘蔗渣,从王伟手里拿过毛巾:“可不是嘛,当我们返回到大路上的时候也犹豫了一下,是继续往山上走呢?还是回山脚下找个住的地方?因为当时已经是四点多了,天黑前如果找不到住的地方,我们仨就可能被困在山里。黑漆漆的山林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万一碰上个野兽啥的,我们仨可没有打虎的本事。”

王伟说:“哪里会有老虎啊。”

生玉说:“王道斌说光山那一带的山里有野猪,保不齐这鸡公山里也有呢。”

王伟赶紧问:“那你们究竟是上山了还是下山了?”

生玉提起水壶给我的缸子里续上热水:“上山了,还好,走了个把小时便找到一家小旅馆。”

王伟跟着松了一口气:“那还不错。”

我喝了一口水,把缸子放在火炉的台面上:“不错个啥,那小旅馆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,爬了一天的山,又掉到小溪里,想洗个澡都不行,只能接了盆热水凑合着洗洗。”

生玉接过话茬说:“山上夜里挺冷的,虽说是夏天,睡觉还得盖被子。”

王伟说:“大夏天的还盖被子啊。”

生玉说:“是啊。王道斌这货睡觉不老实,还会卷被子,半夜我被冻醒了,一摸,被子不见了,坐起来一看,王道斌把我的被子卷在身上,裹得可严实了,他自己的被子却被蹬到墙根去了。我只好把他的被子扯过来盖上。”

我恍然道:“我说你早上起床的时候咋有点吸溜鼻涕呢。”

生玉揉揉鼻子:“嗯,差点感冒。”

王伟问:“你们没爬山顶看日出?”

提起那天看日出我不禁叹了口气:“别提了,头天晚上特意提醒旅馆老板早上早点叫我们起床的,结果一觉起来天都蒙蒙亮了,我们赶紧收拾了一下就往山顶爬,那段山路是石板铺的台阶,很窄,俩人错身都得侧着。”

生玉接过话茬:“那天是阴天,云都在半山腰了。我们想着兴许山顶会在云层上面,说不定能看到云海日出,于是就加劲往上爬,路上游人也逐渐多了,都是比我们起得早的,不过听他们说话都觉得看不到日出了,我们也没在意,一波一波地超过去,不久就进了浓雾中。”

我问了一句:“那算云还是算雾?”

生玉想了想说:“算云吧,这样说感觉比较牛。”

我接着说:“嗯,不久我们就走进了云里,能见度越来越低,不一会就看不到旁边的山了。再走走已经看不见前后两米外的人了,只能闷着头往上爬,可又不敢太快,一是怕走散了,二是因为云里面空气湿度大,台阶上结了一层露水,踩上去有点滑。”

喝了口水继续说:“最终,到了山顶,山顶上卧着一块巨石,巨石周围的平台上已经站了十几个游客,大家凭栏远眺,可云雾未散,根本看不到什么。”

生玉接口道:“远处还有人大叫呢。”

我点了点头:“嗯,云雾变淡一点,能看到对面山头,那个山头比这个要低很多,上面也有几个人,跟这边的人对着喊呢。”

王伟问:“对着喊?喊啥?聊天吗?”

生玉说:“当然不是聊天,就是互相对着嗷嗷地瞎叫。”

我点点头:“嗯,就是瞎叫,我也嚎了几嗓子。”

生玉撇了我一眼:“还说呢,差点把我吓掉下去。”

我嘿嘿笑了两声:“谁让你趴在围栏上瞎晃呢。”

王伟问:“那,到底还是没有看到日出吧?”

生玉说:“是啊,云有点散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,太阳该升老高了,就算云都散了,也该是烈日当头了。”

王伟接着问:“那后来呢?”

我接过话茬:“后来就下山了呗,各回各家,各找各妈。”

王伟站起身来对生玉说:“坐半天了,带俺俩出去逛逛呗。”

“好。”生玉应了一声,用火钳从炉膛了夹出已经烤好多时的红薯吹了吹拿在手里,掀开棉门帘,两个小家伙还在院子里玩呢,生玉冲着他们说:“去洗洗手去,吃烤红薯了。”

俩小孩一听有吃的,赶紧跑压井边上互相帮忙压水把手洗了,然后跑过来接了生玉递过去的红薯,也不嫌烫,剥了就吃。

“慢点,别烫着了。”生玉嘱咐了一句。

王伟对我说:“走,咱俩也去洗洗手。”

我们走到压井边上,我先抄起压杆:“让我先试试,好多年没用过压井了。”

王伟把手伸到出水管下问我:“你以前还用过这东西呢?”

我从边上水缸里舀了一缸子水倒进压桶里,压了两下,便有水流了出来:“可不是么,小时候我姥爷家院里就有一个。”

说起姥爷家,位于汝南县沙河西岸的竹竿巷,说是竹竿巷,却没见过多少竹竿。因为临着沙河,周边的居民祖祖辈辈都是从沙河里挑水喝,所以家家都有至少一个大水缸,姥爷家有两个,一个小点的放在灶屋里、一个大的放在灶屋外。沙河的河床上有地势稍高的地方,平时河水不多,淹不到,大伙就在那些地方挖了些坑,把河水引进坑内先澄着。隔三差五的,大舅二舅三舅就用扁担挑着洋铁皮桶去坑里挑水回来把水缸挑满,再放点白凡澄一夜就可以喝了。据说沙河里的水水质不好,整个竹竿巷里人人都牙黄黄的,刷不白。

后来几乎家家都有了压井,姥爷家也打了一口,就没人再去沙河里挑水了,而河床上的水坑也逐渐没人用了,久而久之便荒废了。倒是好了我们这些小孩,经常三个一伙五个一群跑去玩,抓个小鱼逮个小虾啥的,有时候还能从河床的泥沙里挖出个铜钱瓦罐啥的。据姥爷说很久以前沙河上有商船运货,可能是那些船上掉下来的。那会儿我们最喜欢玩的就是挖河床下的胶泥,沙河嘛,河底都是沙,沙子下面才是泥,胶泥是泥里一种粘性很好的泥巴,干了也不会开裂。我们会先把胶泥拍成扁扁的方块,然后用刀或竹片刻成格式各样的玩意儿,最常刻的是手枪,从小画书上看到的各式手枪都是我们防刻的样板。刻好之后放干,然后扔到灶坑里烧,烧好之后再拿出来玩。不过烧了之后颜色就由深褐色变成了灰白色了,看着不太像只枪了。就有人用铅笔芯图黑,看起来像样了,就是刚开始的时候经常会弄得一手黑,不过玩几天之后便不会再掉色了。

泥巴还有另外一种常见的玩法,我们那儿叫“哇唔”。几个小伙伴把各自的泥巴捏成碗状,托在手里,先对着“碗”里吹口气,然后喊一声“哇唔”,声音落下时使劲把泥碗摔扣在石板或水泥地上。由于空气的冲击力,碗底会被冲出个洞。对方或下家要从自己的泥块上抠下一块把洞补上,然后轮到下一个人“哇唔”,直到有人把自己手里的泥巴都给别人补光,他就算输了。

我们三个洗完手,生玉带着我们就往外走,他侄子在后面喊:“叔,你去哪啊?”

生玉回身说:“去地里转转,你俩在院里好好玩,别乱跑啊,当心大灰狼把你们叼跑了。”

俩小孩一听,赶紧追过来非要缠着我们带着一起去,生玉苦笑着冲我们摇摇头:“带着吧,这回吓得有点厉害了。”

我俩赶紧说:“带着就带着吧,也不碍啥事。”

村后是大片的麦地,被一道道垅隔出一块一块的,隔几块便有一排杨树立着。我知道那是防风用的,大平原上的麦地都很平整,一阵风能刮出几十里地,尤其是春天风很大,有了这些防风林能有效抵御风沙。

“你家的地在哪儿啊?”望着已经长出的麦苗,我问生玉。

生玉指指前面:“那儿呢,我带你们过去看看。”说着,生玉带着我们走进麦田。

“别踩着麦苗了。”我跟在生玉身后,高抬腿轻落足,还不忘嘱咐身后的王伟。

生玉笑了:“看你们这些城里人,真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。这小麦还没抽杆的时候是踩不坏的,要是天暖和麦苗长得快的话,还得人工压苗呢。”

我说生玉怎么走的那么大摇大摆的,而且,那俩小家伙更是撒了欢儿的在麦地里跑,完全没有任何顾忌,原来是这么回事。

“这是麦苗?我还以为是韭菜呢。”王伟跟在我们后面,蹲下身仔细瞅着,“还真跟韭菜不一样。”

我学着生玉的口吻教育他:“你这个城里人,真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。”

“去去去,别搁这儿现学现卖。”王伟站起来朝我肩膀上拍了一下。

我笑笑,没去理会他,回过身来问生玉:“人工压苗是咋压啊?”

“放羊啃、用石碾子撵,反正是不能让它在开春前抽杆,抽了杆不光怕压,还怕冻,万一再来个寒流或是下一场雪,能冻死不少。”生玉跟我们解释。

王伟恍然道:“哦~~,那老话说的麦子盖上三床被,来年枕着馒头睡,应该是说着还没抽杆的麦苗吧?”

生玉说:“是,现在随便踩,开春麦苗抽杆之后就不能走麦地里了。有一年春天,城里有个老师带了一帮学生来,说是来踏青结果跑到俺二舅家的麦地里瞎折腾,那会儿麦子已经长到小腿高了,踩断就死了,差不多被他们踩毁了三分地的麦。”

王伟接着问道:“那叫他们赔了吗?”

生玉说:“赔了,正好有一个学生他爹是农贸公司的,好像是赔了两袋化肥。”

我接了一句:“踏青踏到麦地里,这老师估计也是分不清韭菜和麦苗的。”说罢我冲着王伟嘿嘿笑了两声。

王伟又朝我肩膀上擂了一拳:“咋又扯到韭菜上了,就跟你多懂似的。”

又转了一会儿,这麦地里实在是没啥好看的,倒是两个小孩玩得挺开心,一会儿捡土块互相扔着玩,一会儿跑着追蚂蚱。都说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,这冬天还是偶尔能看到一两只得。

王伟看了看表对我说:“时候差不多了,咱回去吧。”

我也看了一眼:“是哦,都四点多了,该走了。”

生玉听我俩说要走,赶忙说:“慌啥呢,一会儿吃完饭再走呗。”

我赶忙摆手:“不吃了不吃了,得走了,这骑车回去得俩仨小时呢,晚了路上不好走。”

王伟也说:“是啊,大鹏家住大西郊,远的很。再说了,俺俩都是回民,在你家吃饭也不方便。”

生玉见劝不动也就只好不劝了:“那好吧,我送送你俩。”说罢叫过两个正在疯跑的小家伙。我们走回生玉家,在压井边洗完手,生玉送我们出了村子,村口晒太阳的几个老汉已经不在那儿了,估计都回家去了吧。

跟生玉道了别,我和王伟骑车上了107国道。进市区不多久便到了北下街,天已经快要黑了,路灯刚亮。

王伟指着路边的羊肉汤馆对我说:“喝碗羊肉汤再走吧。”

我也有点饿了,便说了声“好”。俩人把车停在馆子门外,锁好车进去一看,已经坐满了, 我对王伟说:“坐满了,那咱俩一会儿坐外边吧。”

王伟伸长脖子往里望了望,看真的没有俩人的位置了,只好说:“好吧。”

门口外面是编织布和塑料布搭起来的棚子,倒也挡风,已经坐了两三桌人了。

“两碗羊肉汤,两块锅盔。”王伟交了钱,老板递过来两块锅盔和两张小纸条,我们把小条交给汤锅边上的小伙计,小伙计收了条抄起锅台边装了熟羊肉片的大碗,从锅里盛了羊汤装满,撒了点香菜递过来,我们端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出来找了张桌子坐下,往汤里撒了点盐,王伟问我要不要辣椒,我说:“不要了,放了辣椒我就吃不出别的味道了。”

王伟往自己的汤碗里放了一勺辣椒油:“你去成都上学,那边儿都吃辣椒,你吃得惯吗?”

“别提了,那不光是辣,还麻,麻辣麻辣的,光是辣还能吃点,加上麻就受不住了。”我一边掰锅盔一边说,“在学校食堂吃饭,只能吃土豆丝、青菜、番茄炒鸡蛋,土豆丝也有辣椒,不过少点,吃了一个星期,嘴里都烂了。”

“这么厉害?”王伟也在掰锅盔。

“可不是嘛,听书那儿的西餐厅里做的西餐都是麻辣的。”

“西餐也是麻辣的?你还去吃过西餐?”

“我哪吃过那东西啊。俺学校跟加拿大一个学校是姊妹学校,十一月份的时候来了几个加拿大教师来交流参观,俺那英语老师负责接待翻译,后来上课的时候跟我们说的,说那几个加拿大人吃不惯中餐,就带他们去吃西餐,结果,也是吃不惯。”

“哈哈,估计这西餐也是入乡随俗了吧。”

“可能是。”我已经掰完了锅盔,拿筷子搅了搅,“赶紧吃吧,一会儿凉了就没法吃了。”

碗里溅出来一滴汤没两秒就已经在桌上结成一滴油块,这羊肉汤是的趁热喝,凉了就真没法喝了。

“你们学校咋样?”我吃了几块泡好的锅盔,喝了口汤,抬头问王伟。他上的是农行的一个大专学校,叫啥名我忘记了,去年他开学的时候我还没收到通知书,正在家闲着,就陪他一块去报道,那个学校在郑州西边,很偏僻,荒凉得很。

“头一学期主要是基础课,电算化、珠算,还得练数钱。”王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。

“练数钱?那岂不是天天数钞票,真幸福。”

“哪会用真钞票练啊,有专门的练钞纸,跟钞票的规格一样,用印钞纸印刷的,手感就跟真钱一样。”

“没见过。”

边吃边聊,唏哩呼噜地吃完了,出门开车锁。王伟家就在附近,我还得再骑四十多分钟才能到家。

“路上慢点啊。”王伟叮嘱了一句便骑车走了。我应了一声“好”也片腿上了车往西去。

“李大鹏,有你的信。”刚进家门,妹妹便从桌上拿起两封信递了过来。我这个妹妹啊,从来就没叫过我一声“哥”,这还不算,每次叫我还都连姓也带上,当然,我也是直接叫她李媛媛。

接过信一看,一封是北京寄来的,应该是贾志宏写的吧,放假的时候他说要去北京玩,跟我一趟火车走的。另一封是四川广元寄来的,应该是张剑,我们寝室的室长,被我们戏称为国王。

看完信,立即坐在书桌边写回信。

放假刚到家的时候就给他们写了信,应该也都收到了吧。

张剑,室长,国王,四川广元人。

贾志宏,甘肃人,西北大汉,任国防部长。

廖华,攀枝花人,刚学会弹吉他,任文化部长。

邓思俊,重庆人,行事细致周到,任后勤部长。

王雪,乐山人,逢星期天节假日是肯定要往外跑的,任外交部长。

我嘛,没啥业余爱好,琴棋书画样样不会,吹拉弹唱更是不通,没有这些业余爱好,自然花销也就比较少,家里每月寄来的生活费也都月月有结余,就有些手脚比较大的同学到月底常来找我借钱,所以,这几个室友就给我封了个财政部长。

其他寝室也有类似的“分封”,当然,都是闹着玩的。

我们寝室的六个人还是挺对脾气的,都是内向性格,平时各人的床铺也都收拾得很整齐,寝室里也搞得干干净净。所以每次学校对寝室例行检查时,我们寝室是最轻松的,不用太刻意去打扫就能过关。

刚写完给张剑的回信,妹妹从里屋出来问我:“你明天打算去哪玩啊?”

我想了想说:“还没想好,可能回去找康烨吧。”

“那也带我一块去吧,在家闲着没事干,出去转转吧又不知道去哪儿。”

“好,明天一块去。”

“骑车还是坐车?”

“坐车吧,骑车太久了你不行。明天坐电车去,101坐到工人新村,再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。”

“好,你的信写完了,叫我看看呗。”说着伸手就想拿我写好的的信。

我赶紧拍也她手一下:“去去去,看你的电视去,别在这瞎捣乱。”

妹妹撇了撇嘴:“不让看不看,谁稀罕?哼。”然后一转身进了里屋继续看电视,电视里卫星电视中文台正在播《东京爱情故事》,也不知道是哪儿的人配的音嗲声嗲气的,我是没兴趣。

回过头来继续写给贾志宏的信,写完后按照他说的家乡地址写好信封,估计信寄到的时候他也该到家了吧。贴上邮票,明天出去正好可以顺便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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